2011年10月14日星期五

16歲拍戲養家 羅蘭自揭獨身因由

明報周刊 第2240期

羅蘭十六、七歲入行拍電影,今年七十七歲,足足在影視圈做了一個甲子,至今仍和無綫再續約一年,繼續拍攝劇集《天梯》。有一次和曾江傾偈,他說做人最開心就是臨走前把錢花得乾乾淨淨,不用留下金錢給任何人。當我和羅蘭姐談及這個話題時,一向獨居又經常為教會做義工的她,卻有不同看法,她認為人最緊要能夠取之社會,用之社會。她還說,香港的慈善機構太多,隨口可以數出幾十間,有些有政府資助,有些卻極需要社會上的有心人士捐錢。她會寫定一張平安紙,把剩下來的錢,幫助有需要的人士。

不得不承認,羅蘭姐屬於那種老得來非常好看的老人家,經常笑咪咪,步履輕盈,頭髮半花白,根本不用染髮,加上頭腦異常清晰,條理分明,令人很喜歡和她接近。

16歲拍戲養家 羅蘭自揭獨身因由

16歲拍戲養家 羅蘭自揭獨身因由

16歲拍戲養家 羅蘭自揭獨身因由

16歲拍戲養家 羅蘭自揭獨身因由

16歲拍戲養家 羅蘭自揭獨身因由

羅蘭姐的約會特別的多,百足咁多爪,連家姊的新抱也會埋怨她,怎麼常跟人家約吃飯,卻甚少抽空回家吃飯?她一邊告訴我一邊從皮包掏出一本記事簿,翻開來讓我看,我看到每一頁密密麻麻的字,都是她記下每天的約會。「幾乎每一天都有約,好想在家睡個午覺也沒時間睡。」如果沒有約,她會在家咪咪摸摸抹東抹西。

羅蘭姐已經七十七歲,我仍然有興趣知道,當時年輕的羅蘭,又不是長得不好看,加上性格活潑,人緣又挺好,怎麼摽梅過了幾十年,身邊就是找不到一個男伴?「婚一次都冇結過,幾唔抵呀!其實我拍過好多次拖,次次都零。」臨門一腳散了,她自揭原因:「我醋味太大了,佔有慾強、思疑心重,成日做天鵝,日哦夜哦,有一個西洋仔賽完車,約朋友飲吓嘢,我根本不信,他氣得問我,點先至信呢?」

特別欺負男友

性格影響命運,羅蘭一向不信人,直接點說是不信任男朋友,「見得太多了,結咗婚的男人都搞三搞四,點夠膽信。」她眼見當年一個紅小生,明明已拍完戲收工,卻打電話回家對老婆說:「媽咪,我要拍天光。」羅蘭聽到瞠目結舌,「明明收工,才一點左右。」有一個又話拍天光,叫司機接送去女朋友家,司機在樓下等。「真係有少少驚,信唔信先。」

她是那種一係屬於我,一係就屬於你的女人,要完全佔有,她有一個朋友老公每晚回家吃飯,亦沒有在外過夜,後來發現有一個午餐情人。她對朋友非常好,人家就算遲到半粒鐘,她都笑騎騎,無所謂,但對男朋友就沒有這麼寬容了,「只要對方過了鐘,已黑晒面問,約你幾點呀?咩!咩!咩,去睇戲又黑住面、食飯又黑住面,你估全香港得你一個女人咩。」她結論:「我特別恰男朋友。」

有人話抵你喇,還好她又沒有怨,明知結了婚也不知道是否可以保持,「而且總有一個行先,如果對方行先咪又係一個人。」

一向習慣自己搵食,羅蘭組亦不喜歡攤大手板問男人攞錢用,她有女性的尊嚴。「或者物以類聚,我有一班女朋友,教書、做時裝及護士,五十幾歲都未嫁,又沒有男朋友。」於是一班熟女經常約會。

現實中的電影情節

羅蘭以前常陪修女去東華醫院探望,親眼見到很多老人家,老公走了仔女都沒有來探望,他們特別訂一些沒有糖分的啫喱,餵一些老人家食。有老人家請羅蘭姐打電話給他們的子女,叫親人來見見面。「電話打極都唔通。」原來好多人送了老人家進醫院,給假地址、假電話,讓老人一住就十幾年。

羅蘭姐又見過一個老人家,護士叫她多給一些餅乾給他,因為不會有人來探望,「分晒身家給子女,再沒有人來看他,你話化不化呢,以為做戲才有的劇情,原來真實生活存在的。」

自己能夠老得豐盛,羅蘭姐感謝天主,她信奉天主教五十幾年,人緣好,又肯當義工,哪來寂寞及無聊。「黃允材每年搞演唱會,每次賺了錢就用來敬老,去老人院送福袋,內有生果、毛巾、餅乾等等。」香港愈來愈老化,老人問題嚴重,羅蘭探訪時見得太多悽慘例子。她也會故意說,誰是獨居老人呀,我都係獨居,結果百分之九十九老人舉手,她睇到都好心酸。

感同身受,羅蘭姐一個人過活,五八年受洗,她看得開說:「神會安排,不要想太多。」羅蘭姐教識我古老人的話:「又憂千年無米煮,又憂無命等千年。那不是太辛苦了嗎?最好什麼都不要想,睡醒了就行咗去,不能想得太遠。如果常常驚會影響日常生活、也影響心肝脾肺腎就不好喇。」

外表睇她健康,羅蘭姐逐樣數,「右耳麻麻,退化,再聽得不清楚就要戴耳機,不過戴了耳機之後,連雜音都聽埋,正如好多老人家說,啱聽就聽,唔啱聽就當聽不到;另外我胃也不好,腳也不好。」

首次做臨記賺三元

十六歲那一年,因為家庭環境不好,生活艱難,跟朋友去片場看拍戲,竟然做了臨時演員,賺了三元酬勞。她本來不想做電影,曾去工廠見工,阿伯說,細路女十八歲再來吧。後來再去睇拍片,人家欠一個妹仔,她剛好紮條孖辮,穿唐裝衫褲,導演即時選中她。「戲裏的老爺是李鵬飛,他說,叫小姐出來。」就這樣剩袋十元。

她由始至終不敢告訴父母,「可是幾天後就穿煲,」因為劇務找到她家,要她入房找小姐,然後講一句「小姐,老爺叫你出去」連戲。羅蘭媽大怒不讓她出門口,劇務苦苦哀求好難交代。「阿媽心軟,終於跟埋去片場睇拍戲。」劇務亦乘機教育她媽媽,電影圈不是這麼的差,壞不壞主要看自己,千金小姐都會大肚。

「因為阿媽和阿爸為了金錢而吵架,我才開口要求拍戲幫家裏,阿媽才同意。」雖然做妹仔,都好多人搵,「林家儀(林家聲家姊)、王晶媽咪都是妹仔王。」她的片酬也升到二十元。直到林鳳拍時裝片,戲內經常開派對,找人跳阿GoGo,她和麥基專做飛仔飛女,在大家爭取下,日薪又由二十跳到三十。

雖然做特約,羅蘭識埋一班乖仔乖女,沒有人食煙亦沒有人飲酒,一切的「惡習」都是拍戲而已。「為了出水能跳、入水能游,我們還去荔枝角的跳舞學院學跳舞,男人收三元,女人不用給錢,去到有人請跳舞,不會跳自然有人教你,就算不肯跳,男士也會乖乖行開,沒有人惹麻煩,那時代的人純情得多。」

與琴姐都是二幫王

做特約,每月可賺百多二百元,其他女孩有拍拖對象,羅蘭就想去讀書,竟然一班人又齊齊上課。「我們讀方氏英專,由F.1開始讀,當時很辛苦,因為好眼瞓,拍戲拍到早上又要返學,還未到時間,我們就去教堂,其實是在裏面打瞌睡。」她一直讀到F.5,中學畢業。「點解我咁辛苦都去讀英文,因為曾經見過工,只不過應徵做售貨員,竟然問我識不識英文,識不識打字,所以才要增值自己。」

爸爸在水務局工作,欠下貴利,月底出糧必有貴利在門口追債。「當然他還有在外邊搞搞震,」老竇不能不幫,知他經濟窘困,她對爸爸說,以後你不用拿家用回家了,錢拿去還債吧!羅蘭去工展會兼職,多賺二百多元,後來老竇終於還清債務。

一直做小特約,羅蘭並沒有任何寄望,有一天拍完了《電梯情殺案》,她演舞女角色,老闆請她上公司,羅蘭姐還一心以為老闆要她減收人工,「原來老闆跟我說,你鼻高高,眼大大,可以做反派。」羅蘭矇查查,還去請教馬笑英的老公,才知道嶺光公司很正派。「還把林翠捧紅。」她在嶺光簽了三年約,一年拍六部戲,每部片酬六百大元,「幸好服裝由公司負責,影相由公司負責。」以前做特約,一日兩組,每組五十,後來一個月都賺千幾元。滿約後自由身,一直演反派,她和琴姐都是二幫王,琴姐又識唱大戲,部部都有份,大家叫她西宮琴,「鳳凰女擔正做女主角,琴姐撞期撞到喊。」羅蘭姐都試過撞期,一部要陪馮寶寶出海坐遊艇、一部要做梁醒波的妾侍,「一部拍廠景、一部出外景,成晚求天落大雨,可以不用出外景。」羅蘭姐想起以前的趣事都哈哈笑。

羅蘭姐唔講唔知,原來以前拍粵語片,大明星的經理人及近身,都被電影公司收買,美其名為「叫醒費」,記住叫阿姐起牀,好過遲到入廠,租廠都要幾百元一粒鐘。另外又有一句耳熟能詳:「工友,冇船過海。」這句話的始祖起源於譚蘭卿,過了凌晨十二點,在天星碼頭就要搭嘩啦嘩啦過海,以譚蘭卿的體重,她當然驚,不想搭小船。於是到咁上下時間就提醒片廠的工友們,希望他們趕快打好燈,盡快拍戲,讓她在十二點之前,由華達片場趕到天星碼頭。

戒不掉買股票

羅蘭做特約演員時,對吳楚帆的印象非常良好,楚帆叔很溫文,沒有脾氣。「就算通宵等拍戲,坐在帆布椅(馬閘)等天光、等埋位,從來沒有發過脾氣。」跟他說一聲,楚帆叔今晚拍不到你呀,他哎呀一聲就站起來回家,沒有一句埋怨。

以前做特約,就算等通宵,沒有拍過戲就沒有錢收,後來中聯公司最公道,認為沒有理由不給錢特約,只要到現場拍過一張硬照都照俾錢,照收二十元。「雖然區區幾十,都有人托水龍。」羅蘭做特約之花時,一班特約仔永遠坐埋一邊,連椅子都不敢帶入廠,也不敢和大明星傾偈。「最佩服胡楓,在片場永遠坐不定,永遠行來行去,根本不用去晨運。」

羅蘭姐自給自足幾十年,她不懂理財,但勝在物質生活樸實,不崇尚名牌,也不賭錢也不打牌。「我就係戒不掉買股票,每次說斬手指,始終有呢鋪癮,今日吃中午飯之前,都去銀行望吓股票機。」她和琴姐經常哭股喪,她明知在香港,要識得買磚頭才夠保值。「這是命呀!買磚頭要好多錢,不夠膽,命水好就說搵到個好租客,如果命水不好,遇了一個難纏的租客,想請他走仲辛苦過乜;買股票就不同,鍾意買兩萬就兩萬,沒有麻煩跟尾。」

其實大家也不用為羅蘭姐擔心,她始終有瓦遮頭,在九龍區有一個物業,三百多萬,一住就十年,七百多呎。「以前一向與阿媽一齊住,她九十八歲走了。」九十八歲好高壽,享女福。「阿媽走之前,完全沒有胃口吃東西,一塊麵包切四份,她吃其中四分一,老人家食道收窄,完全不見餓,瘦到皮包骨。」

她看到阿媽日漸消瘦,非常心痛,又不忘調侃老媽,「人家不知道還以為我刻薄你呢,瘦到好似埃塞俄比亞人。」她也感謝天主,媽媽長壽,做人家兩世人。和羅蘭姐傾偈有樣好,她已進入暮年,卻心境樂觀,非常豁達。「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」,她看了一首詩,反而更歡喜這個詩人的演繹,「但得夕陽無限好,何需惆悵近黃昏。」

她對未來,從不擔心,「擔心這樣又擔心那樣,好快謝。年輕時日本仔打仗,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,生活好苦,幸好入片場做了特約仔,一直在這行業發展,我和一些以前做特約的朋友還有聯絡,兒子結婚我都去飲。」始終有一日垂垂老矣未必照顧到自己,「世界上好多事估不到,點知日本有地震、又有海嘯,所以不要顧慮太多。」

她最開心是六十年來都自給自足,而且可以大大聲的說,我一生人有個大老細,也有一個有錢的老竇,祂就是天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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